「杂谈」山便是山,水便是水

Arknights SideStory「画中人」剧情赏析

Posted by Culaccino on February 14, 2021

其实在这篇之前应该是有一篇PAT刷题题解的,奈何笔者实在是太摸了(逃)在整了在整了。年后应该会好好准备一下实习的面试,所以打算在自闭前写点轻松的wwww

此外,虽然之前也立过flag说要为舟舟写一篇游戏鉴赏,但这次的SideStory活动对我来说实在是意义非凡,实在是让我按捺不住。在玩法设计中,”明”&“晦“(本质上是二元状态)的巧妙运用搭配以关卡机制,让我为了玩一个塔防游戏,第一次认真拿起笔来画等效逻辑模型(门电路?);当然,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这次的剧情,甚至说,哪怕最近天天与珍视之人畅谈,复盘自己的心路历程,并解开了很多的心结,这次的剧情也还是像颗铆钉一样,狠狠地扎在了自己思绪中将破未破的地方。自己对于禅宗心学了解并不深,纯粹是以个人浅薄的阅历去理解剧情,看到的也只是一些自己理解的“无用之用”,但这种“我与我周旋久,宁作我”的感动,若不记录下来,便也太可惜了。

剧情传送链接 啪嗒啪嗒!

文笔拙劣,就让看官见笑了w!

我们都得正视”它“,我们谁都逃离不了自我的真相。

@Culaccino - 2021.02.14


剧情概要

本篇文章重点以讨论故事内核为主,对于所有涉及的角色仅讨论其在剧情中的表现,并不着重与前置剧情对比中体现出的角色的成长。

剧情重点部分的脉络大致如下:拜托炎熔克洛丝前往大炎带回自己的妹妹,并交给她们一个「护身符」。炎熔和克洛丝在前去的途中救下了被袭击的乌有,并请其作为向导,一行人前往灰齐山寻找夕的行踪。在推开灰齐山上一座茅屋的房门时,三人被卷入了夕的画中世界——婆山镇,并遇到了一位来自东国的云游僧-嵯峨。三人起初并没有意识到这是画中世界,在与嵯峨不断相处的过程中才逐渐了解到画卷世界的真相。

在这个世界中,日月位置固定,从东向西走便是从白天走到黑夜。每逢除夕前后,小镇就会有怪物(墨魉)袭击,村民们都会聚集到东面有太阳照射的地方进行躲避;而随着主角一行的加入,通过驱赶墨魉、保护村民,进一步收集这个世界的线索,怪物的实质、画中世界的实质才得以显现——原来墨魉只是执笔人-夕每日的些许杂念,而画中村民哪怕被怪物袭击、出现伤亡,在第二天也会恢复如初,村民的记忆全部重置。主角一行在这个过程中,在明知道一切都是假的之后,对是否还要尽全力保护村民,对是否要坚持自己守护他人的本心,反复进行自我审视,以防止被画卷吞没、成为真正的画中人。

此外,剧情中还有两位重要的“画中人”人物——说书人“煮伞居士“(实际上是夕在画中世界的化身)和掌柜)。说书人讲述的《跛子书生》与《徐夫人与羽兽》两个故事、以及掌柜的剧情,会在下面的人物分析中具体讲到。

剧情中借各个角色之口,出现了很多次关于何为真何为假的问答,并借此将主角划分为三种阶段(境界):「入画后,通过总结规律,意识到自己已是画中人」—>「对于画中世界为假的事实,对是否要坚持本心的自我博弈,日复一日」—>「突破画中的自我、突破执笔人的想象力边界,完成“出画”」。入画易,出画难。在明白自己所作所为也许不过是水中捞月后,我们该以怎样的心态面对?我们又如何证明在离开了一幅画卷后,所处身境不是另一幅更大更无聊的画卷?也许我们穷尽一生求到的所谓的“真”,在局外人眼中看,不过是个似我非我的魔怔。

故事的结尾,在炎熔、克洛丝、乌有三人见到夕的真身后再次被送进画中,陷入各自的黄粱一梦,最终由年将他们带回现实,年也通过托付给炎熔和克洛丝的护身符,直接出现在了夕的面前(是tp,她交了tp)。在姐妹快要打起来的时候,嵯峨通过自己的觉悟突破了夕的画卷,对姐妹两进行劝架,最终夕被年带回。

这次的活动相当的耐人寻味,不管是故事本身(虚境实境的灵感可能来自于聊斋画壁,多讨论画中虚境与实人的关系)、还是塑造的角色,抑或是此次融入了大量国画技法的美术资源、文笔相当地道的文案(然而自己在这方面实在是太弱了,估计还是有很多地方没能get到品鉴点)。实在是一次非常享受的体验。当然也希望rua牛下次仁慈一点,孩子人已经被遮目打傻了

——

光怪陆离,一梦醒来,犹在梦中。

意气在先,求索在后,思考在心中,解不知何处。幻境复幻境,自在难自在。

但,我也能看到,人在画间,画也在人间——人走出了画,又走进了画。并不是无所谓画无所谓人、无所谓真假的虚无主义,而是历尽艰险,看尽世间山川风月、贩夫走卒后,顿悟出画,提笔作画,再坦然入画。人要前进,就有迷茫,有出画,就有入画,有尽头,便是无穷。


画中人

假作真时真亦假,无为有处有还无。

「画中人」中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嵯峨和夕两位。一个在短暂的生命中悟出了他人难以企及的思想境界、一个在悠长的岁月中内心仍涌动着热爱和感情;一个画中人完成了自行出画,一个执笔人甘愿当画中人。立场全然不同的两个角色的两次交谈,也是全剧对“真假”讨论最为精髓的两处,从最开始的思想碰撞、到最终取长互补,非常精彩。

嵯峨

(宝贝你实在是太可爱了呜呜呜呜)

嵯峨是此次剧情中令我最欣赏、最惊喜的一位角色,也是我认为明日方舟开服以来刻画的最精彩的角色之一,因为在此前所有角色,无一例外都没有跳出末世废土的世界观,他们在塑造自己的同时,也完善了这个世界的面貌。但嵯峨完全就是在地面上重新建立的建筑,没有身份、使命的加成,其塑造过程的精妙之处在于境界,她的境界之高,完全不亚于革命者-塔露拉,不亚于自认掌握一切的黑蛇,不亚于神明代行人-年和夕。其他人的境界体现,都在于同世界的关系、及相互影响;而嵯峨,一介云游僧,仅凭其游历万卷画的经历,真正达到了“见画而不制于画”的境界。这并不是说嵯峨心中再无迷茫,很显然,看了嵯峨的档案后我们也能发现她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尚浅,仍像个涉世未深的孩子,但其自我境界带给她的强大力量,会帮助她一路做出选择。

可以说,嵯峨是第一个让我因为其境界而想要去了解她的生平、所见所闻的人,而先前所有角色,我可能只是因为性格、行为而对其感到好奇。而我本人在理解此次剧情时,实际上也是借嵯峨之眼,去理解何为“画中人”。而且,嵯峨的境界是动态的,剧情概要中的三个境界,实际上指的是嵯峨的三个境界;而哪怕是在每个境界中,她都已经做到了让人羡慕的极致,却仍能在宁静中一次次认知自己、一次次感受世界、一次次探知迷茫,没有大劫大难,没有生离死别,没有世俗喧嚷,仅靠对真假自我的诘问,实现了境界间的飞跃。实在是不可思议。

1)见遍人间冷暖而心不坠,天岳崩于前而色不变

这是嵯峨的第一层境界。她在夕的画中世界“婆山镇”中度过了十年,见过梅花开落十次(自进入画后她就开始心算时日,可见意志力之坚强;当然结合剧情,画中时间流逝和画外并不一致,画外仅由秋入冬),十年间未曾见过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画外人,却仍能以假作真,满足于画中世界的规矩,为此地的惬意而欢喜。而这份惬意,并不是因画而生,而是因嵯峨而生。

这十年间,她待人温暖热情,无论是渔翁、老妪、将军还是老板娘,都能真切地记在心中,哪怕所有人在第二天都会忘记自己,便是“见遍人间冷暖”;十年间,她为那毫无价值的画中人一遍遍挥刀,宛如水中捞月,一如既往,便是“心不坠”。正如她对于自己十年画中岁月的描述:“水中捞月又如何,只要心满意足,不打紧!”

在遇上主角一行人后,嵯峨也能将自己的游历万卷画、千辛万苦得到的经验毫无保留地一一倾诉,实在让人好生羡慕:

是吗?可小僧以为,这婆山镇,只能算是小僧游历过的山河中,最朴实无华的一处啦。小僧先前,曾见过有人能以酒为剑,破空而去。见过齐人斗法,飞瀑逆流而上。见过那北悬巨石,相传是某位先帝登基时,突然由地面升起的一块滚圆巨石,悬浮半空。期初被人当作祥瑞,又因为“如有重负”的说法,被不少人当作噩兆。还见过那高山仰止,天灾留下的原始晶簇中,有一棵参天巨松,傲然而立,足以分开云海,眺望天边。小僧见过青峰刺棋盘,见过铁锅炖字帖,还见过某位大炎奇人,以一人铸一城,但不知何故,其面目模糊,只可远观,不可近看——还有,某位大炎皇帝的异乡知己,向真龙诉说了他一路西去,所见千百座不知存在与否的城市人情。那人每每开口,小僧便能看见真切幻影,美不胜收!

2)人生路上,不过求解再求解

这是嵯峨的第二层境界。在主角一行人驱赶墨魉、保护村民时,她在房间中沉思七日后,找到说书人(即夕),两人之间有了第一次的对话,也是嵯峨第一次进行自我总结、第一次问出自己的迷惑。(第一句:先生,小僧曾在主持爷爷的阁楼,见过那幅《拙山尽起图》,当时只觉得此中有真意,却答不上个所以然。)

对于一般人来说,仅仅因为这个小问题而在画卷中停留十年,是不值得的。但嵯峨的心境实在是令人敬佩:

而对于嵯峨的疑惑,夕给出的答案是“兴起而起,败兴而停,仅此而已”(草当时看到这一段的时候差点笑喷了,诡异的光芒.jpg):

“你行过的路,见过的人,生老病死,多舛命途,兴许都是某些个执笔人的 一时兴起,无甚意思。”我们在这篇画卷里弯弯绕绕,看客看过了也就看过了,喝彩两声,啐口唾沫,如此罢了。

在她的第一层境界中,她虽豁达乐观,却是个“众人皆醉我独醒,却要装醉”的状态,她不在乎生死,只是发乎本心,寻求真理,自由自在,这本是大部分人所追求的境界了,但在画中长此以往,也会使她囿于这画中虚境,很难有所突破;而当她进入到第二层境界,意识到要直面“真与假”的现实时,当两人谈到何为真物、人生是否自由时,嵯峨被夕问住了,她没有回答。

面对夕的回答,嵯峨并没有感到失望,却也并没有因为对方是夕而将她的观点全盘接纳。但她确确实实地些许找到了自己的路。

3)看山还是山,看水仍是水

这句话应该还是比较广为人知的,取自宋代禅宗大师青原行思提出的三重意境:

参禅之初:看山是山,看水是水

禅有悟时:看山不是山,看水不是水

禅中彻悟:看山还是山,看水还是水

人在一生中都被“存在的道理”这一终极命题所困惑,而我们也会花上一辈子去解答这个问题。在我们探寻答案的过程中,便会经历这三个过程。人一出生,我们会用最朴素的目光去看待世界,所见所闻便是事实,自己的标准便是真理。山就是山,水就是水。这样的态度,往往会在不久之后碰壁,令人们怀疑自己的意志;当最初的心灵被破坏,大千世界里不会有人给我们指明下一个方向,随之而来的就是痛苦、挣扎、悲伤、彷徨,生老病死,命途多舛。在各种困扰之下,山不再是单纯的山,水也不再是单纯的水,这便是夕所说的“画中人”。

而若此时,自己并没有被经验压死,并从过程中不断思考、认识自己,心中的迷茫才会愈加清晰。那么,不知何时,那个苦苦寻求的方向就会出现在我们的面前,当我们回头看,会发现山还是山,水还是水,那些曾经视为珍宝的东西还是原来的模样,但似乎也并没有那么重要了。

嵯峨最终领悟到了这一层,在数个黄粱之梦(实际上是对自我的未来推演)中,她见到了数个自己,可她们终究又不是自己。“于是小僧便和画里的小僧并肩而行,从他日聊到今日,从大炎原路走回了寺庙。”最终她通过自己的力量突破了夕的画卷,面对疑惑的众人,嵯峨说的这段话让人肃然起敬。此时的她,已然能从容穿梭于画中画外,山可以只是山,水可以只是水,欲望侵染不了她半分。

不光是嵯峨,嵯峨的引路人主持爷爷也曾经和嵯峨一样,在夕的画卷中游历许久,在饥饿困苦之时走过满是饿殍的荒地,他在荒地三天三夜的所思所想,不是恐惧,不是自己的生死,而是祈祷——为这满地饿殍诚心祈祷了两千又二十四次。在尝尽人间疾苦,获得了夕赠予的作品《拙山尽》后,主持爷爷在作品名后加一笔“起”字,成为了嵯峨后来看到的《拙山尽起》。“起”,既是经历悲惨与痛苦后内心更加坚定与光明,也是指萌生出的救助世人的恒心。此时,心与境皆起,心随意转,意随心转,山重水复疑无路,柳暗花明又一村——拙山尽而后起。

执笔人与看画者未必同境,这一笔,让夕也说出了那句迟到百年的称赞,“这加笔,不算太差。”


文化必定沉淀为一种人格,宗教必定沉淀为一种人格。很多游戏里都会有一些关于儒释道的元素,但往往止于那些很少有人听得懂的古老话语、止于某种外貌雕刻、止于某种建筑风格,还往往让这样的人去设计阴谋、争夺利益。这种方法的问题在于,宗教的奇妙大多不在这些地方,而那些韵味浓郁的经典、衣服、建筑,只是佛陀的符号,而不是佛陀本身。哪怕后人对此感兴趣,后继演绎出的内容也只会偏离其内核。

经典再玄妙,没人讲解就没人感动;服装再韵味,没人穿,韵味就立减七分;建筑再宏伟,没有人烟,也只能是远古遗迹。而嵯峨的惊喜之处,就在于此次剧情通过“人格”的层面来表达儒释道教义的韵味,并同时让人性、神行、佛性展现在一位角色上,以成长的方式得以体现,让这位纯真平凡、又悟破世间的女子能够以身传道,以此将体验门槛降到最低,让从未深刻体会过这类文化魅力的玩家能够自发地对其产生兴趣(比如我)。


相较于嵯峨令人惊讶的成长速度,夕作为此次剧情的“幕后黑手”,其形象相对来说还是比较静态的。月影晦明,画中小镇,整个事件因夕而起,也因夕结束。

身为以为隐居多年的古老神兽,这个虚拟的画中世界就是她心灵的投射。当年与夕、以及其他十个兄弟姐妹意识到自己注定消亡的命运时,年选择了一条乐观的道路,积极融入现代世界,待人热情,还会去拍很多劣质电影;而夕的性格与年完全相反,正如姐姐所说,她画地为牢,躲在自己的世界中。她迷茫,并非找不到生存的答案,而是因为这答案早已写在纸上,却还不如一张白纸。这心境在剧情期初就有体现——画家殚精竭虑泼墨作画,路过者无不为之称叹叫绝,赞誉她是世间第一画师。但到她生命终结,这幅画上却什么都没有,留后人所见的只有一张白纸——那耗尽一生精力所作,竟不是自己想要的画。

夕已经活了如此漫长的岁月都画不出来,夕很清楚,她是不可能凭自己画出来的。夕便只能在原地茫然,但没有放弃,她一直在等待下一个入画之人,与其产生接触,为自己添出一笔来。天岳山巅钓鱼翁、不归河畔织布妪、无界原上持戟将、婆山镇中说书人……她一直在自己的画卷中留有了自己的眼镜,看着画中人。

虽然在与嵯峨的第一次交谈时,夕傲慢焦躁地说,画中的那些普通村民不过都是虚幻的画中人,没什么可留恋的。但实际上,经过岁月变迁,等到他们如画之人死去,夕也不得不承认,她会为这些人感到惋惜、感到感慨。她尝到了人性中能够牵挂住心灵的部分。所以,夕能够记得黎的故乡婆山镇,并特地为她描绘出这一画卷(夕与黎的故事会在画中事详细说);所以,夕能够记得百年前苦行长路的小沙弥,即嵯峨的主持爷爷,能够有感于看客对其作品的再创作。

虽然夕傲慢、排外,但说夕不淡然,其实也不尽对。夕的烦躁和杂念,一部分碍于其长生种的身份,见惯了天下事,却不能像嵯峨一样“因人生苦短而豁达乐观”。另一部分则是她的行为与她本心的冲突,她自己谋不得那神来一笔,其实也是心境未到。她会关心小沙弥,关心黎,这些关心对于这个认为世界不过水中月的她来说,其实也是水中捞月行为。生为长生种的夕看惯了苍生疾苦,即使出手相救,付出感情的对象也终会离去,所以她把自己从肉体到精神全部锁起来,画地为牢,不想与世人产生纠葛,谋求从痛苦中超脱,但她心中又热爱这个世界,好奇她那谋不得的一笔,不愿失去看不尽的世界,因此而烦恼。

她本有画的权能,有勘破虚实之辩,认为世界与画无异,都不过是水中月而已,所以兴起而画,尽兴而止,却又因她经验主义的行事准则和热爱世界的本心产生冲突,陷入死锁之中。

我个人很喜欢此次对于夕的塑造。一开始我也只是认为夕是一个传统的“与主角一行在不同维度的神仙”的形象,但在后序剧情中,夕与年的斗嘴,以及嵯峨突破自我后,夕的惊叹和反思,让夕这个角色真正地升华了——她并不是个死板固执的古老生物,而是活生生的,有自己的傲气、也有自己的困苦的世间奇迹。更何况,见得越多,保持本心才越难。夕的内心仍涌动着热爱,侧面映射出的是不亚于嵯峨的觉悟和执着,千百年来未曾变化过,这是难以想象的。

年:抛开身份,她就是个社恐宅女啦


画中事

《跛子书生》

说书人讲述的第一个故事,讲述了一个跛脚书生想要描绘无法想象之物的故事。

故事结合了儒释道三教的精神,同时包含了董仲舒儒学的贯通天人,佛、道的先超脱外物、再超肉体、再精神。当然,书生最后的境界都已然超过三教的境界。超脱后,他并没有停留在掌握天人知识,超脱后也并未寻道,而是要创造不存在之物,即超脱并不让他得以满足,而仅仅是为他提供画布。

这个“作未有之物”的故事贯穿全文,因为剧情所有场景全是未有之物。婆山镇这幅画卷是夕的未有之画,但夕的毕生力作却不是小镇,而是黎本身——她把故人画活,仅凭遗言绘出黎的故乡,一个无任何苦痛的理想乡。这超脱了存在的界限,升华了存在的意义,所有事物皆存未有之虚,却仍有存在之实。

这令夕命中注定地画地为牢,成为了第一位进入黎这幅画的画中人。

《徐夫人与羽兽》

说书人讲述的第二个故事。徐夫人一生以作画为生,一次在为达官贵人作画时,最后的点睛之笔实在是没有办法,便上街散心,将一只大限将至的羽兽带回家中,这让其获得了最后的点睛之笔。

而在画作大受好评、在一车车满贯金银中,徐夫人望向池子中扑水的羽兽才恍然惊觉,她本以为的功臣名就,跳出案板久矣,才发现自己也不过是一只”羽兽“,也不过是换了水塘,再无自由。而多年后的绝笔因多有留白,独有一只形貌若死的羽兽,而被认作假画,唯有同等遭遇之人才能明白画中之物有何种悲凉,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悲哀呢。

笼中的羽兽,困于笼中,心神木然,哪怕被徐夫人从牢笼中带走,也不过是换个牢笼。这宛如夕对自身画地为牢的自嘲,这也是夕对自身命运尘埃落定的理解。她明白自己也不过是“羽兽”,也不过是画中人,哪怕跳出了当前的画卷,恐怕也只是到了下一幅画卷中。


夕与黎

夕与黎的感情线埋藏在玩家初见时难以体察的字里行间里,直到最后大家都明白了剧情讲的一个所以然时才彻底爆发出来,后劲相当大。

先从最后开始说起。通过最后夕的这段回忆、黎临终前的遗言中,我们可以得知,夕与黎的相遇是在黎年轻的时候。而此次剧情的主要场景地“婆山镇”,也正是夕照着黎的遗言画出来的,古朴的婆山镇风景、远处的山、可怕的怪物、天灾云、以及最后如愿当上账房先生的黎,一个不落。

那么回到前面,在主角一行惊叹于村庄被毁的第二天又完全恢复如初时,嵯峨给出的解释是:”咱们睡了觉,都闭了眼,这方天地便不再有人观看……就悄悄变回了它本来的面貌。等我们睁眼再看,已是应有模样。每觉醒来,都是如此。”所以,夕的“画”,只要没人看便会变回原样。也如同她档案中所写的“只要没看见,就是没发生”。

但是,同样作为画中人的黎,却一直没有重置,一直延续了前一天的记忆,我原本以为黎是特殊的存在,也许也是另一个入画者,直到最后夕与年的交谈中透露出:

我认为这里,年知道夕这么多年从未闭过眼,却猜错了她不肯阖目的理由。也许,夕害怕的并不是自己会不复存在,而是害怕黎——自己的最高杰作的重置。而至于为什么只有黎一人没有被重置,结合剧情中嵯峨的经历,我们可以知道“画”是可以套娃的,即夕的画是允许“画中有画”的。那么,”黎“是否是婆山镇这幅画中的”画中之画“呢?

根据嵯峨和夕的对话我们已经知道,嵯峨在画中度过了十年,而外界的时间却只是从”秋风萧瑟“到”刚刚入冬“而已。所以我想,这样套了两层画,可以让夕用更少的时间换来更多的陪伴。

这是夕对于黎的情感,而黎其实也早已洞彻夕的心思。同样在最后一段回忆中,有这样一句话:

三个赌约,黎全部赢了。黎早已明白自己也是画中人、明白夕在注视着自己,也明白这个画中世界的真相。所以面对嵯峨”如何离开这个世界“的提问,黎才”不敢高声语,恐惊天上人“;面对入画者,黎才会劝其不要失了本心。

她也很清楚,那个讲故事的说书人,才是故事中最痴的人;那个口口声声劝嵯峨早早醒去的先生,才是最沉缅于水中捞月、不肯醒去的愚夫。

同样,黎也很清楚,夕真正害怕的是自己在这无止境的循环中也变成一个真正的画中人,怕自己留不住她的肉身也留不住她的灵魂;但黎并不担心自己如此,却担心夕会在这件事上一直执迷不悟下去,忘掉原本她该做的事情,最后反倒彻底沦为自己画中的画中人。

所以在后序剧情中,黎才将真相告诉了主角一行,教她们用爆竹抵御墨魉的进攻,让她们找到夕,让她们将夕带出这作茧自缚的牢笼——哪怕这样的代价是自己的记忆”被重置“,也在所不惜。

而勘破”夕“这个人,剧情中有一段黎掌柜与说书人(夕的化身)的对话:

夕在对话开头就开门见山地问”你认得我了?“。是了,这不仅是因为她们曾经有过那样的赌约,也是因为她害怕黎在画中太久,变成真正的画中人;即便她一直注视着黎,也还是无法遏制心中的担忧。而黎,非常坏心眼地,故意装作没看出来,吊着她的胃口,说她只是那化身的“煮伞先生”。直到看她转身便要走,才徐徐抖出真相。

所谓关心则乱,所以,当夕满心忧惧地听到黎口中的“婆山镇”三字时,她才会又气又喜地欲言又止,只吐出个“你”字。

而黎向夕讲述的故事,正是自己一路被家人抛弃、背井离乡,而后与夕相遇的故事。这段话,既是安慰也是感激。用最平淡的文字阐述自己悲惨的过去,用最俏皮的语气向夕表达对其一直以来陪伴自己的感激。如果一定要翻译这段话,那么,我想只能是“我永远爱你”了。

因为除了爱,没有更好的词汇可以形容这漫长岁月下,两人间这样的深情。